一褸從遠鄉飄來的思念

↑親切的藏族胡奶奶、摩梭族小孫女、還有我。(c)Photoed by Pingu

前陣子，信箱收到一封陌生人寄來的信件，大意是詢問我在2007年是否曾經騎單車經過永寧，或是，也許我聽過、或認識騎單車到過這個偏遠小鎮的兩位女生。老實說，看到信件主旨提到永寧這個地名的當下，我感覺相當陌生（一開始還錯當成了西寧之類的大城），總覺得對方要找的人應該不是我，但仔細一讀信件尋人啟示裡提到的兩個人名——哇！不正是我和pingu嗎！？（大驚）

這一推敲，可真不得了！原來，這封信的來歷是這樣的：有位善良的年輕教師因緣際會到了偏遠的永寧地區支援教學，然後又因緣際會認識了某位校長，並於今年中秋到校長家中作客，而從校長老母親口中得知，2007年曾經有兩位台灣女生拜訪過這座位於偏遠地區溫泉旅店的往事。因年輕教師不忍老人家殷切的思念之情，便表示願試著透過台灣友人代為協尋。而這位熱心的台灣友人也相當有心地在網海中尋找到可能在同一時間於大陸單車旅行的我的blog與信箱，就這麼將這條從永寧溫泉飄盪了三年的思念之線，在海峽這端這端接起來了！

一想到這份思念層層輾轉的過程，令我不免為人生又一次神奇的因緣際會感到又驚又喜，想起當年礙於長途旅行，在寄給老奶奶照片的信件上並未留下聯絡住址，也想起了永寧，不，正確來說，是在更深入永寧11公里處，那座靜謐的小小溫泉村（該村地名就叫「溫泉」）。


↑溫泉街上相當有情調的店門彩繪。(c)Photoed by Water

記得當初為了打發在麗江等包裹的漫漫長日，我們安排了幾天環瀘沽湖之行，之所以會騎到位於支線上的永寧，甚至不惜同樣的路來回各騎一遍，全都是為了泡溫泉。此溫泉雖稱「永寧溫泉」，其實距離永寧的集鎮區還有11公里，正好位在雲南和四川的交界。三月時節，小村莊幾乎沒有觀光客，短短的主要街道上，一處簡陋的老溫泉浴室和一些大門深鎖的老舊店鋪讓村子顯得更加寂寥，稍微有人氣的地方則是數量和街道短度不成正比的酒吧。當我們牽著單車挨家挨戶詢房價，我可以感覺有好幾雙好奇的眼神正從神秘的門戶裡探出，不知為何，這靜謐的氣氛竟有點詭異地讓人緊張……
就是在這種有點神秘又緊張的氣氛下，我們趕緊跑回村子裡第一家大門深鎖的豪華旅店敲門，就這麼與胡奶奶結了緣。這家客棧似乎落成沒多久，規模也相當大，光看外表就覺得一定超出我們的預算。也不曉得是不是老奶奶心疼我們的無知，不但以相當便宜的價格讓我們入住獨棟小木屋（雖然因為淡季多少有點灰），還讓我們免費包下整座天然溫泉池泡湯（可惜泉溫只有38度，在山區的初春稍嫌不夠力），並待我們如自己的親人一般。據奶奶說，此村因群山阻隔，地處偏遠，交通不便，街上那些酒吧經常有人酒後鬧事不說，甚至有許多亡命之徒藏匿在這一帶，一知道我們去街上詢價，直呼真是太危險……咦？是因為這樣，所以豪華客棧的大門才會總是緊閉嗎？不過，稍晚和奶奶一起吃零食嗑瓜子閒聊，得知有位香港作家（可惜在下才疏學淺，並不識作家大名）經常在較溫暖的時節到此長住避靜尋求創作靈感，可見得這個神秘的溫泉村還是有讓人難以抗拒的吸引力吧。


↑成排的獨棟小木屋。(c)Photoed by Water


↑湯屋設備簡單，相當粗獷，也有一般浴室，只是我們造訪當時水管破裂，暫時關閉。(c)Photoed by Water


↑這盤點心只是開胃菜，後來又被奶奶哄著吃、喝、抓了一大堆。(c)Photoed by Water


↑在豪華客棧院子裡晾睡袋。(c)Photoed by Water

雖然我們只在溫泉待了一晚，但胡奶奶、以及在客棧幫忙的小喇嘛的真誠與熱情，卻使得我們要離開客棧時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化不開的濃情。信奉藏傳佛教的奶奶特別取下供奉在佛堂的麻花要我們帶在路上吃；小喇嘛則塞了他祝禱過的山神像給我們，保佑我們一路平安。這份厚重的溫情是我們旅途中最美好的回憶之一，只是沒想到三年多來，在那遙遠的被群山阻隔的他鄉，有位老人家如此思念著我們。
說起來，當年那整段旅程中，每當我沿路寫信、寄照片答謝對我們特別和善的人們，皆未曾留下自己的住址，我想，這多少和自己內心的一部分總想刻意避免太多「盛情難卻」的情況有關。但事實卻證明，所謂緣分，也就是那股神秘的力量，總是持續運作，並在意想不到的時機再度走入我們的生命中。
嗯，雖然我實在不擅言詞，還是捎封信給奶奶吧。


↑供奉在佛堂的油炸麻花，形狀像孔雀開屏，有神聖的滋味。(c)Photoed by Water